牧牛記--我心的任運過程
優婆夷戒子 蒲柔妙
一、前言
首先來報告我學佛的因緣,說到我學佛的因緣,要從十幾年前說起,也許是前世所結的惡因緣成熟罷,使我要去面對一個不幸福的婚姻生活。當我生活在痛苦日子裡一段時間後,突然想到要吃早素,往後不久又起了一個念頭,找些佛教的經典來念經和學習佛法,心念一起,就是我走往修行路的開始。
在當時,我不是真正覺悟到生活在這世界上的種種痛苦,而欲求解脫地去找些經典來看,而念經、拜佛,只是覺得情緒不好,想藉念經及看經典來舒解情緒,也許當時在潛意識裡,我是把逆境當做是一種罪過,也許是我前世有種下學佛的善因,因緣成熟才會起了這些念頭而走上修行的路。
二、遍習諸宗
剛開始親近佛教時,我是先修淨土宗,當時我已能明白因果業報,所以我很認真的在念經拜佛,並將功德迴向給怨親債主,求消業障、求家庭美滿,但因業障太大,無法如願,又克服不了逆境,只好離家修行。經過了半年,因為自己興趣打坐,轉而親近密宗,打坐一個多月後,就近不了葷,改吃素食。親近密宗後,約半年又轉修禪宗,教禪宗的老師教導我很多大乘佛法和如何調身跟調心,用功一段時間後,已開發出一部份真心來,使我能用這份真心去觀照我的妄心。當我觀照到妄念起時,我就用「制心止」 來制止妄念,往後我又用我的部份真心去看我的心起心滅,用此真心去觀照妄念時,妄念即不生起,有時妄念生起時制止不了,但因妄心的生起及真心的察照,使我能瞭解自己及看透自己的習氣和毛病,使我能清楚的了知自己在煩什麼?貪求什麼?貪愛什麼?接下來就是如何降伏自心。
三、受傷的色身調理
因業緣的關係,婚後一直受夫婿的棒打腳踢,色身受傷嚴重,現在讓我來說說我調身的情形。我因為身體到處是內傷,所以經打坐一段時間後,內在氣開發出來後,我的身體非常的痛苦,因氣要通過受傷處時非常的痛,尤其是臉上的傷有如石頭般的堅硬,我努力的呼吸,耗盡了力氣,也花掉了很多時間,還是很難打通,因為傷重,氣堵住的很嚴重,用功的時間都很長,當氣稍微通順些時,已經又累又餓了,想要去做菜來吃已經沒力氣了,只好泡牛奶來充饑,有時連熱開水都沒有,還要再忍餓拖著沒有元氣的身體去弄點吃的。在我急忙的吃過食物以後感覺氣會旺些,又要希望能利用後天營衛氣,及努力調息來打通堵死的氣脈,但狀況仍未見好轉。因此,不但不能工作而使生活陷入困境,連誦經拜佛的力氣及時間都沒有。去道場上課參加共修,也因忍不住傷痛而呻吟,深怕影響到別人,而不好意思去,因此不能常常得到聞慧和共修的力量。修行人接受佛法的熏習是很重要的,當面對逆境痛苦,無法應對時,若能聞到佛法即能受用,使能不陷入痛苦中。因此病痛的影響,不但修心方面進度很慢,還常被逆境磨得很辛苦,我常羨慕那些同修們能去上課和參加共修。有時不顧一切的跑去道場上課及參加共修,當我的身體撐不住時,又是一次獻醜的場面。有時我想在家聽錄音帶,錄音機卻一再的壞掉而不能聽,這種情形對一個有心修行的人實在是很大的障礙,但也無可奈何。我想努力的趕快把受傷處打通,我就能跟同修們一樣不受病痛的障礙,而能去上課和參加共修,及能好好的工作,而使生活不再陷入困境。
就在今年的春天時,我臉上受傷處的血路有些打通了,打通時由臉上的肌肉裡及嘴巴周圍流出很多又臭又黏的液體,我把它吐進塑膠袋裡,等沈澱時一看,底部是一絲一絲或一點一點細細的淺黃色化膿物,我想那可能是受傷淤血久後變成膿。我曾照過
X光片,醫生說我臉部的關節已經變形,我也發現我左上側裡面有塊骨頭凸出,左邊臉比右邊小一點點。在我剛受傷時,我要把嘴巴張大來吃東西是張不大開的,往後我的嘴巴就變得不能張得很大。經氣脈打通後受傷處的膿跟水流出來以後,嘴巴就可以張大些,但因為現在傷未全好所以還是不能完全張開來。幾年前我曾看傷科,治療內傷的師父對我說:我顏面神經已經萎縮,我想若是肉裡面的都變成了膿和水,那麼神經萎縮是必然的。我又想若是傷處都是水和膿,肌肉已萎縮,那麼血氣要進入傷處,且把裡面的血和膿逼出,且使細胞活化是多麼困難的事。可能因為傷處的血氣不通的關係,我打坐那麼多年,口裡都不會流出唾液來,現在氣脈打通了,口裡面常會濕濕的。我身體很多部位都是傷得很嚴重,經醫生治療和我運氣療傷已經十二年,我的內傷整整痛了十二年,實在真的很辛苦。談到這裡,讓我來說說我個人對自己苦難的看法:我個人還是相信因果,因為同樣是一個人,為什麼有些人會那麼的好命,有些人是那麼的受苦,有些能出生做人,而有些卻要出生做畜生,那都是造不同的因,而得不同的果。
四、禪修方法的體驗
談到我降伏自心的過程,實在非常的辛苦,在某些方面,不管我是用壓迫的或是用開導的,總歸敗戰收場,終究放過了自己的妄想習氣。在我們張老師的禪修講義裡,有一段話說:「行者以肉搏之戰略,迫向心之源頭,是為入禪之唯一途徑。」我並不是不如法修行而遭受到失敗,而是因為習氣太重,逼迫自己到要哭出來了,心還打不死。有時自己也會哭著對自己說:「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刻薄?求你(指真心)放過我(指妄心)。」因為我的身體很不好,恐怕受不了身跟心的痛苦,只好暫時的放過了自己的妄想習氣,但並不是完全的放鬆,而是自己覺得受不了時,就只好暫時放過自己,心想等到身體好點再逼緊一點。
從此,我開始覺得修行的堅苦和困難,但因為我有一顆堅定修行的心,不管修行有多辛苦、多困難,我都要走下去,不令退轉,就這樣進不能進、退不能退的度過了很多年。因為諸法無常,我的身體經打坐、調息、療傷,和看醫生治療,已日漸好轉,應是我發狠心修行的時候到了。就在大約兩個月前,我對教導我禪修的老師說:「我有一顆修行心,又有一顆感情的心。是理性使這顆修行的心增強,理性抬頭就有辦法打敗感情的心。」因此,我開始給自己一些心理建設,便告訴自己為求明心見性,不可以再憐惜自己,不可以再對自己太寬厚,要不擇手段,不管心有多痛苦、多難過,都不可以再放過他(指放過妄想心),更要不通商量的置妄心於死地。
身為凡夫有著七情、六欲,貪瞋痴慢疑,有著物質上的需求跟精神上的需求。當物質上的需求不能滿足時,會想去追求精神上的需求,精神上的需求不能滿足時,也會向外去追求。若所追求的對像不是屬於自己清淨的體性,那就如同野牛要去偷人苗稼,應好好管教並調伏之。貪愛著這世間的種種誘惑人的事物,而執迷不悟不肯捨時,那就是無明、愚痴,應好好的檢討思惟及多聽經聞法,使能有正確的理念,進而用功修行而不被境惑,終能獲得解脫之道,這是我個人的見解和體會。
五、禪修的經歷---調伏野牛
現在開始,讓我來報告我是如何調伏妄想習氣,如上所敘述我已能了解自己的垢、習氣,並懂得對治的手段。曾有一次察覺到意識中之種子起了分別心,是好、是不好,是喜愛、是不喜愛的當時,我的妄想習氣開始要起相應的時候,我的覺知就開始不聽從妄心的指使,而去制止著妄心、迫緊著妄心。但乃因妄想習氣太重,貪愛、貪求不捨的念起,而又不能如願去想、去做,心中如同失去寶貝般的痛苦難過。此時,妄心開始在求我理性真心放過妄心,在當時我的理性抬頭,堅時不肯放過他(指妄心、感情之心的野牛),就這樣眼看著這頭野牛,在痛苦的掙扎著,始終我不放手(指不放過妄想習氣)。同時,我並告訴那頭野牛說:「你不要怪我心狠,不肯放過你,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,不要執迷不悟。」並告訴野牛說:「無論多苦都要忍下去,若是心中真的痛苦得無法再忍下去時,就哭出來會舒服些。」於是我真的忍不住的哭了出來。
在這樣的把心逼得很緊時,突然覺得氣機旺盛起來,且力道很強地壓迫著身體上的經絡,使得身體裡氣脈不通的地方,都開始痛了起來,身體也有些在開始發熱。此時,我覺得氣跟心都好像在從自己的身體往外面化變出去,閉著眼睛時,可以看到微微的光從自己的身體裡由內往外射。後來,我曾猜想這是不是自性的光明?但也不敢確定和執著,因為怕心念不正確而著了魔相,就此不敢再打妄想。
經過以上這些現象後,身體覺得舒服快樂起來,有如世間三禪---樂俱禪似的,可以感覺身體上的毛細孔都充滿著氣,因為平時我的體力很差,所以如果坐不住時,我都只好用臥禪。因此在當時經過一場跟心的交戰後,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。醒來時,我像被虐待得很慘似的,眼淚一直往肚子裡吞,苦不可言。心中有些不甘心,因被下這麼狠的手段來修理。但我卻也能明白,如果沒把自己迫得那麼緊,是無法改變我的妄想習氣的。於是,我又告訴自己想要修行有成,就要勇敢一點,不要怕吃苦,不要太憐惜自己,不要對自己太寬厚,要知道苦的背後是甜的,甜的背後是苦的。一邊開導自己,一邊像在騙孩子似的好言相勸。
因為過去我剛發現我的妄想習氣時,我很有理性的調伏著妄心,可是乃因妄心太強,理性失敗,感情抬頭,因而常常聽從妄心的指使,不但妄心滅不掉,卻反而把妄心當寶貝,捨不得丟掉。如今理性抬頭,要把執著不肯放下的妄心放下,強迫捨去丟掉自我,當然會捨得心中痛苦難受。在那幾天裡,我反而變得容易發脾氣,當時我看到自己的瞋心起來時,我的心中有些害怕,想把自己逼得太緊會起副作用。因此,我再度的對著我家那頭野牛說:「你要乖,要聽話,要做一條好牛,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。」又因怕心還不死,一不留意管教,會前功儘棄。因此,我還是謹慎的看著自己的心意念,不敢輕易的放鬆自己,為要突破障礙,為能使道心更堅強,我便再告訴自己說:「自己能有堅定的心走修行的路,是自己有善根,才會願修一切善,願斷一切惡,才能有這份因緣親近佛法。」並再告訴自己:「人身難得今已得,佛法難聞今已聞,善知識難遇今已遇。怎可以不把握目前的善因緣,好好的用功認真修行。錯過了今世,要待何時才有這麼好的因緣可修行。」當時我又告訴自己,不管這世間有多少誘惑人的事物,那些都是無常,因為緣滅、法滅,而死後要落到那裡呢?六道輪迴只要無明心起造了業,每一道都有可能去的,那能生生世世都出生做人,再說做人有苦有樂,命苦的人也夠折磨的。雖然要滅掉妄想習氣回到本來清淨無垢的佛性是很辛苦,可是我認為心是可以磨練的,可以改造的,心磨久了也會漸漸的成熟,進而不將苦當苦想,既然不將苦當苦想,那麼還有什麼苦不苦的。
此後,又有一次不知是那一意識的種子起現行,還是外來的因緣在做怪,有一個很嚴重的妄念生起,被我察覺後我開始要制止它,不讓自己心相應進而造業,但因妄念太強,不可扺擋地要去做那不該做的事情,因為妄心太強烈,快要制止不了。因此,我的理性一直再給自己加油,一直都在強忍著,並觀想自己是站在萬丈山崖上,背向著斷崖,心急著告訴自己,進一步是光明大道,退一步是萬丈深崖,摔下去會粉身碎骨的。如此堅持自己的理性不肯退讓,因為心境本是無常,一場風浪經過我努力的爭扎了一些時候,總算度了過去,心恢復到平靜,修行人不該有的心意念也滅了。
因此,我深深的體悟到當境緣來時,心能不攀緣,不取境相或不聽從妄心的指使,境歸境、我歸我,境是無常是會滅的境,現時是有境,滅時是無。所以,教我禪修的老師常說:「現象界裡面的事物,有終歸於無,無本來是無,要以空無的心去應境,要看境界都與我無關,看境是幻化不實在的。」因此,我更能體會六祖慧能大師所說的:「菩提本無樹,明鏡亦非台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。」的道理,境本無實性,是因為妄想執著攀緣,取了境才生起種種的煩惱,造種種的業,業身由此而來,受苦由此而來。
當然現在的我,並不能做到境歸境、我歸我,看境界跟我沒關係,而是強忍強壓住妄心,強迫著妄心要使妄心置於死地。因此,從我的經驗中,我已能明白,把心意念管得緊緊的是守心戒,可由守心戒而得定,心念生起而強忍是修忍辱,也是可以置心於死地,可使果不會成熟。因此可見忍辱自我可以度到彼岸,忍辱可以消業障,因為有了因,透過媒介的緣要成果時,忍辱自我可使果不會成熟,所以說:忍辱可以消業障,可以磨練禪定力,使心不隨境轉。因此教我禪修的老師曾對我們說:「不要怕心念生起,要好好的利用那些心念,來磨練我們的禪定力,來清淨我們的妄想習氣。」
六、戰鬥後心轉微細
過幾場真心跟妄心的戰鬥和開導後,牛雖然還有野性,還有些不甘心捨去自己的妄想習氣,但卻也有些理性生起,已能了知不可以再貪著不該有的思想和愛好,不可以再聽從妄心的指使。另一方面,牛繩實在綁得很緊,使它動彈不得,沒辦法再撒野性,去追求自己的喜好。只好一半理解、一半委屈自己,聽從理性真心的指使,乖乖的捨去自己所貪愛的人事物。
此後我的妄心開始由粗轉為微細,偶而從我的腦子裡很快的閃出一個念頭來,當時我的警覺心很強,很快就能察覺到,當時我看到這個念頭現起來時,我並沒有起心相應,此念頭很快閃出來又消失掉了。有一次,我看到念頭閃出來時,很快的從心中起了一個念頭說:「我才不理你。」此時,我心中很歡喜的想著,我己經有定力了,能不理心起的法相了,我想這可能就是二禪的定生喜樂吧!教我禪修的老師在電話中告訴我說:「從腦子裡很快就閃出來的,是第八意識裡的種子起現行,被第七意識的見分所見到,如果第七意識不執取第八意識所現的法相,第六意識不強起分別,看著它或不理它自然就會下去了。並說打得死的是第六意識和第七意識的心識,第八意識是打不死的。」
這種現象經過一段時間後,本來念頭是整個句子,卻變成只出現二、三個字,念頭就沒有了、不見了,再經過一段時間後,卻不見有念頭再出來。此時,開始覺得心空蕩的,眼見外境清楚的顯現在眼根裡面,此時心中一片空寂,默然不動心念。我並打電話問老師,老師便回答我說:「此現象是用體性照境,這種現象並不是要心像石頭一樣不動,而是有必要動心思想時才起思想,五根才聽從思想的指導去做事情,沒事時心是一片寂靜。」我曾聽說,佛性在作用處,能見、能聞、能工作,這些都是佛性。那麼能思想,應該也是佛性的一部份,有時候身根在做事情,好像沒見到心意念的生起,我想如果心意念不起,那是誰指導我做事情?又想,是不是心意念太微細,我沒有察覺到。因為沒事時,不見心意念生起,所以我就開始覺得寂寞起來了。
有一次,我在打坐時,突然覺知自己進到空寂的境界,有如茫茫大海中無有邊際,不見船隻亦不見人影,我心生起了一個念頭---那是本來的體性空相,我要住在那裡去體會空的清淨,不要怕寂寞不要再為凡情所惱。當時,我把空寂當做是自己的家鄉,把凡心當做是離家背井,因此我若有所悟地,便寫了一首偈語:
「為誰辛苦為誰忙,離鄉背井凡夫身。
貪玩孩童迷卻路,回家路上險又難。」
第一句是為誰辛苦為誰忙,我想都是為了無明造業而辛苦而忙。第二句是離鄉背井凡夫身,意因為無明造業而背離了本來清淨的體性,而得凡夫身的果報。第三句是貪玩孩童迷卻路,意為世間幻化不實而著迷忘返。第四句是回家路上險又難,意要找回本真,要破滅善惡業異熟識,回歸清淨法身談何容易。因此我又想著,要找回本真,必須拋下凡情,才能回到本來清淨處,證入體性空相後,再還入娑婆度眾生。
此時,空性雖已顯露,雖已能認知體性面目,但因心還不死,野牛還貪愛著他方美景及芳草,每當無明起時,還會強起心念掙扎。但似乎有一條牛繩綁得緊緊的,使心動彈不得,不能如願以償地耍野性。真空體性好像是一面牆壁,要把過去的妄我隔離,不但是無法打妄想,就算妄想念頭要生起,五根也不會聽從妄想念的指使,去執行、去做心中想做的事情。因此,心中有些不舒服,但卻也無可奈何,不甘捨也要捨,只好委屈自己的對著他方美景及芳草說再見,不再往外去追求,乖乖的住在空寂清淨的屋子裡。此時,可以感覺到我的心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回來,靜靜的安住在空寂中,我便告訴自己要學習去適應空的境界。
我在張老師的禪修講義裡,看到黃檗希運禪師所留下的悟道詩,詩中云:「塵勞迴脫事非常,緊把繩頭作一場,不是一番寒徹骨,那得梅花撲鼻香。」這真是一場艱苦的人牛之戰,真妄相攻,不如此那得使這條野牛伏,那得息妄歸真呢?我雖然還不能修到內心完全清淨,但為了要捨世間情愛,要能適應空寂,我常用南山景禪師的一首詩來開導自己,安定自己的心。詩文是:「一度林前見遠公,靜閒真語世情空,至今寂寞禪心在,任起挑花柳絮風。」詩意明示體性相雖是寂寞,但卻有禪心在,任其境界的生起,心都能不動搖。
七、見花花美心無花
現在讓我來報告我制服野牛了後,心出現的一些變化。在我家的院子裡種有一些花,花開時一朵朵的鮮艷美麗,本來我每次看到花時,都會生起喜愛的心,很高興的說:盛開的花真漂亮,讚嘆著花的美麗,欣賞著花的可愛。可是經過一番馴服野牛後,當我再看到花時,花的影像顯現在我的眼根裡,我的心是靜止的,花紅紅的、一朵朵的顯現出它的嬌艷美麗,而我似乎只覺得花紅紅的,從心裡起了一念:花紅紅的。此時心又是一片靜止的狀態,再也沒辦法生起喜愛、高興的心,因此就沒有興趣再看下去了。對這種現象,剛開始是喜愛、高興的心生不起來,心似乎定在那裡,後來心又起了一點點的納悶想。因為本來人生是多彩多姿、有喜有樂的,現在一切變得那麼平淡,實在沒什麼意思。可是,後來又想著:有喜有樂是住境生心,是散亂的因,是人性不是佛性,貪愛不捨見惑、思惑,那才是輪迴的根本,是要輪墮於六道中受苦的,不能得到解脫的。對境平淡、不喜、不樂,捨念清淨是佛性。因此,我對這種平淡的現象,要學習去適應。
在教我禪修老師的講義裡,有錄弘一大師講的一段話:「萬法本閒,唯人自鬧。心若不生,境自如如,二由一有,一亦不守,一心不生,萬法無咎。心即是法,法即是心,當下無心,便是本法,知真本有,達妄本空。生處要熟,熟處要生。」這段話就在說明本來真如的體性顯露時,要對生疏的體性轉為熟悉,對已熟悉的妄想習氣要轉清淡疏離,因此我常利用這一段話,來開導自己去適應生疏的體性。
八、失念的困擾
在這種空寂平淡的現象產生以後,過去馴牛的往事,似乎都已經忘掉,似乎已離現在很遠,腦筋空空蕩蕩的想不起來了,強迫去思想時,頭腦非常地難過。我想,那應該就是「來無所黏,過無蹤跡」的現象,是所謂的失念吧!能記得起來的,只是當下要做的事情,此現象該是活在當下,是體性的本來面目。為了要去適應這種現象,我便告訴自己這種空寂的現象,失念的現象是好現象,不要緊的,只要記得吃飯睡覺、工作及修行就好。要不然,如果真不能適應,而去追憶往事,恐怕又會著了憶魔。
因為在當時我有很多現象不能夠瞭解,想打電話問老師,可是心意念跟實際行動卻像隔了一道牆似的,想問卻無法去問,只好一直找老師的禪修講義,找來找去也無法下定論是在什麼境界中。此時,剛好有一個因緣,使我決定去台北,我心想去到台北再問老師,當我要去台北的前些日子,要把想問老師的問題想起來,等見到老師時可以提出來問,但卻也沒辦法去想起。當時,我認為提醒自己去想的是第六意識,第六識又叫尋舊識,可以尋找往事,也有個獨頭意識,可以獨緣三世諸法及空花水月,可是為何不能思想往事,我心急著要把想問的問題想起來,所以心意急忙呼叫著心到底在那裡,此時突然有個反應聲說:「我在這裡啦!你在找我嗎?」我被此現象嚇住了,後又起了一個心念,可能心是它在沈空住寂中被我叫動了,我不該強想要去破壞空寂。
等此事情過了些時,我又想那個反應聲是不是客邪,還是我的心理作用。在當時我認為還有個能思惟的心,應該是第七意識,因第七意識能審慎思量,又第七意識是緣第八意識之相分,以本識之見分而生識才產生諸妄想。因為第七意識是能恆審思量往事的,是否因我的理性抬頭,逼死第七意識的妄想?因此第七意識的妄想即不再生起,而第八意識的種子起現行時,所現的法相也因為我的理性抬頭不理會它,即不再生起心念而住在空境中。果如此,我要找自己的心當然找不到,當然無法去想。但此現象若言入空,應該不會再生起要去想的心,若生起要去想的心是第七意識,應該也是在打妄想是不空才對,因此我不懂這是什麼現象,真希望能受到老師的指導。
(答註:要了知心識的真實,可從五遍行下手,五遍行者即是作意、觸、受、想、思等五。經云:「識能了別事之總相;作意了此所未了相(即諸心所所取別相);觸能了此可意等相;受能了此攝受等相;想能了此言說因相;思能了此正因等相。」此五遍行在前五識、第六意識、第七意識及第八意識等均具有,作意較能知其意義,想者與話語有關,先想而後語,偏於第六意識;思則能了一相正因,偏於第七意識。妳提到的情形約與作意、想兩者有關,作意在第六識未淨前,能起作意入善、惡等善思念,邪思邪慮分別想;作意在七識未淨前,能起作意入四根本煩惱、八大隨煩惱等思緒中。當六、七識淨後,則八識作意起淨業、白業思緒,思一切因緣之正因,無惡業、煩惱法相應,是聖人的境界。修行者破色身後,為斷無始無明執著,氣壓腦部細胞,止妄想念,去執著心,讓妳學習思緒的暫失,是謂失念。失念才能去執,久之,即能不去執境生心,是第一階段的修空觀。待習氣毛病盡去,五遍行的作意、思等起作用,心即能超越時空,起法爾現象,此是即心即佛之境。妳對空的觀念還不完整,對空的境界也未充分了解。(1)行者入真空中,一切相皆滅,包括色身、器世界,僅留一覺知在。(2)行者住空境時,無作意、受、想、思等遍行,對觸(根、塵、識和合)時,能住境不生心。(3)行者無心中,由自性空中自起心念,此是因緣法,佛性感知一切因緣境,知後但無餘習相應,這是空中生妙有,即法爾現象。在空境中妳起作意緣,想要回憶起某些事,這是第六意識的作意緣,但想不起什麼東西,就像妳描述的第七意識與第八意識等之通路斷了。當想不起來就算了,也許妳妄心想要問什麼,但覺知心以為那是不必問的,很多法是從自性起,智慧具足時,多看經典,都能融會貫通的。)
九、體會體性脫黏的過程
但是在我去台北見到老師時,因早上是修心中心法兩個小時,當我在打坐的時候,想問的問題一件一件的出現在我的腦子裡,我心想著念頭怎麼會這麼多,當時我想要制止妄念,可是我發現那些念頭好像是自然流露出來,而不是我起心動意去想的,想要制止也止不了。當下坐時,我請求老師給我們發問問題時,我想問的問題卻又記起來,當然也還有想不起來的,但總是有些可以提出來問的。此時我懷疑那是體性活在當下的現像,是體性不先預立,所以去台北前才無法想起,腦筋空空的。當我到台此時,我是住在師姐的家,我們一起做早晚課,在誦經時我的腦筋空空,想提起念頭來念誦文,卻提不起來,只好眼看經文,耳聽著師姐念誦。後來我問老師,老師回答說:可能是氣壓住我的腦筋,才提不起念頭來念經。
後來老師叫我寫心得報告時,心突然又空掉了,沒辦法寫。我只好靜靜的等著,等些時間後,才慢慢的從腦子裡,一個字一個字的浮現出來,我想那是不是體性脫黏的作用。有時候我看著課本上的字,感覺上我的心起先是在靜止的,眼根注視著字,字的形體是現在我的眼裡,被能見的見性看到了,但此時心是不動的,是靜止的樣子。我懷疑那是第六意識還沒有作用起來,心住空體中的樣子,然後分別心起分辨後,心念才起來發出字的讀音。比如見字浮現在我的眼根裡,了知已見了字體,此時腦子裡浮現一個見字,之後,腦筋裡又是空空的,又要強起思想,才能想到見字是看到東西,這種先見字形再分辦字音,再想起字意,這種連貫的作用本來是很快的,不易察覺到的,現在卻是很慢很慢的,可清清楚楚的察覺到。(註:這是體性脫黏的現象,藉此才能確實斷除習氣,應繼續用功,練習住境能不生心,再進而入無所住而生其心。)
十、結語
我因為身體不好,又要寫報告,又要整理菜園,又要調息療傷身體,撐不住而累倒了。因忙著調身和整理菜園,不但這篇報告停了好幾個月沒辦法寫,且所修到的一些境界也消失了,只好先把身體調好,以後再加緊努力用功了。
我自認愚昧不會修行,現在把自己用的調心方法,和最近所發生的現象報告出來,希望對諸位有緣者,在修心方面多少有所助益,更希望各位能了知業力的可怕,我一病十幾年,身心受盡煎熬,是我前世所造業力的後果。今生了知因果可畏,一定要守住我自己的心,不要再結惡緣,造惡業了。最後!感謝諸佛、菩薩所留下的法寶,指引我修行的路,也感謝教導我修行的老師及師父們。阿彌陀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