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為性用(4-6-5)--觀自在心
(本篇文章為張玄祥居士所撰,未經同意,請勿引用轉載。)
(一)公案本文
司空山本淨禪師奉唐玄宗敕住白蓮亭,一日召兩街名僧碩學赴內道場,與師闡揚佛理。
(緣起於現象界,唐天寶三年,中使楊光庭入山,因緣造訪禪師,所談甚歡,回朝庭將所遇奏聞玄宗,即敕光庭詔師至京,住白蓮亭,天寶四年正月十五日,召群佛學碩士,談論佛法。)
志明禪師問:「若言無心是道,瓦礫無心亦應是道?」
(禪師剛與遠禪師論無心是道,那瓦礫之屬亦無心,是否亦有其道?)
志明禪師又曰:「身心本來是道,四生十類皆有身心,亦應是道?」
(禪師剛與遠禪師論身心亦是道,那卵、胎、溼、化四生中之卵生類、胎生類、溼生類、化生類、有色類、無色類、非有色類、非無色類、非有想類、非無想類等十類皆有其身心,是否亦有其道?)
師曰:「大德若作見聞覺知解會,與道懸殊,即是求見聞覺知者,非是求道之人。經云:『無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。』六根尚無,見聞覺知憑何而立?窮本不有,何處存心?焉得不同草木瓦礫。」
(大德汝若認為道即是在見聞覺知上作了解知會,則此將與道訛差懸殊,這是求見聞覺知的人,並非求道之人。例如經云:無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之經句,六根尚且沒有,那見聞覺知憑何能依立?推求其本,本自不有,何處有心存在?那不與草木瓦礫相同?)
明杜口而退。
(志明禪師無可言說,只得退下。)
師有偈曰:「見聞覺知無障礙,聲香味觸常三昧。如鳥空中這麼飛,無取無捨無憎愛。若會應處本無心,始得名為觀自在。」
(行者若能對見聞覺知無所障礙,對聲、香、味、觸之塵境常處在三昧正定中。就像鳥在空中飛呀飛,但空對此卻無所取、無所捨,亦無所可憎愛者。行者若了知面對一切應緣處,守住本而呈無心之境,那才叫做觀自在。)
(二)玄祥釋解
1.前言
修行者離不開基礎工程─謹守戒律,不管修證境界有多高,不能捨棄戒律不守。所以持戒為修行者規範行為準則,不管初學、老參,都能適用而不能捨棄;一但捨棄不守清淨戒,就很有機會著魔、著魑魅、魍魎。世尊在世時,佛子只要守清淨戒,降服一切妄習,即能證得阿羅漢果。末法時期眾生除持戒清淨外,修禪定、打坐中,還得時常念佛、憶佛,才不會為諸魔所趁。
行者經擇一門深入用功習禪,去習、破色身(黑漆桶)、證真心,往後即要深入經藏,廣博印證所學,求得見悟自性真如,讓自性應緣而無妄習相應。認知自性除變化外,還得以經典文字般若來印證心與自性。而印證的最好方法是行菩薩道,以嘴巴宣講佛法,行者能講得出來,即是已融會貫通之時,此乃是教學相長者也。世尊在《楞嚴經五蘊魔相》中說,不要做一無聞比丘,當然修行有境界時,要用佛經典來印證,不然會走錯路或做一無聞比丘。我們未出家,但也要深入經藏,不能做一無聞居士。
一般人以為禪者以心為主,修行在於心,攝護眾生在於心,上合佛心在於慈心,下與諸眾生同一悲仰,也是在與此心。所以禪宗行者,都是以心念成就一切法用,去習成就,利眾成就,全在於此一心,所以說心行密密,不屑說出於口中。
2.釋題
本公案名為「觀自在心」,心能自在時,對境自在,對眾生受用心亦能自在,內外都能自在,始能稱為觀自在。若一個行者僅對於外境能自在,但對於眾生因緣感召還不能自在,就不能稱為觀自在。
先說外境的自在,一般人以無知、無慧、短見等毛病,常會以某大德所做的行徑,而亂批評他人,大造其口業,是為惱亂眾生。菩薩本不會自煩,也不惱他,所以不應亂批評此等他人。譬如說,律宗行者除闡述律儀外,好像很少講經說法,所以少招人議。禪宗行者重自悟、心行,有人會質疑怎能講經說法?有人認為佛教是出世間事業,怎能教其弟子們專門做一些世間福報事業,死後可能往生欲界天,這樣是否是佛門師輩所當為?或者顯教行者修到最後,怎會入密教修學,甚至於鼓勵其徒弟們,專學一些吉祥、生財咒語?無知的人往往會心不自在,總會造一些口業,這就不能自在。
再觀白居易居士問惟寬禪師云:「垢即不可念,淨無念可乎?」禪師答:「如人眼睛上,一物不可住。金屑雖珍寶,在眼亦為病。」施尚白居士亦云:「古人詩入三昧,更無從堆垛學問,正如眼中著不得金屑,坡詩正患多料耳。」(註:此波指蘇東波居士)范肯堂居士亦云:「雙眸炯炯如秋水,持比文章理最工。糞土塵沙不教入,金泥玉屑也難容。」此等聖哲都知眼、耳都要能自在,才能稱為觀自在。
關於種種世間相,我們真修實練者尚不知道理時,最好以般若智觀一切法無所有、不可得,不要去妄加評論,最好是用世間語言說:「無所評論」,免得因無知而造業,這種業是毀謗大乘業,是會得耳聾、嘴啞、眼瞎之報的,所以修行者不究竟者最好少開尊口,不要亂批評他人,尤其是出家人或有成就的賢聖者。
再說菩薩的心性自在,禪宗行者的特質是以心性法用為主,心行密密是禪宗的特質,心行密密中也能自在,同時也不落於語言文字,也只有破黑漆桶或色身者始能體會古德風範。有真成就世間禪行者,也是能幻化神變無窮,有如《楞嚴經》中,五蘊魔相裡的識陰諸魔相。但若行者無知,真落於識陰魔相中,則入欲界天中、仙道中,與他們感召而生其處。
菩薩自性能心行密密,上下融合。依《楞嚴經》中,觀世音菩薩云:「生滅既寂,寂滅現前。忽然超越世、出世間,十方圓明,獲二殊勝。一者上合十方諸佛,本覺妙心,與佛如來,同一慈力。二者下合,十方一切六道眾生,與諸眾生,同一悲仰。」
行者如何能上下融合佛心、眾生心,世尊嘗言當悟自他無二想,即能升起「受用和合一味事智」。契經云:「一切法真如,二障清淨相,法智彼所緣,自在無盡相,普遍真如性,修習證圓滿。」普遍真如性要能圓滿,行者當離自想、他想二障,此二障能蔽清淨自性。行者若能離二障,則能上求佛果,以己心性上承接佛的他受用身,感通諸佛慈心而自現起慈力,能學諸佛廣利眾生事。行者離二障能下化眾生,則能以自受用身,攝受諸眾生離一切煩惱、恐怖,利樂一切有情。
3.語體文解
司空山本淨禪師奉唐玄宗敕住白蓮亭,一日召兩街名僧碩學赴內道場,與師闡揚佛理。
司空山(今安徽太湖北)本淨禪師者,絳州人也,姓張氏,幼歲披緇于曹谿之室,受記隸司空山無相寺。世尊嘗言一切法本自寂,何用言說,若有因緣則可說。奉唐玄宗敕住白蓮亭,有一日唐玄宗召兩街名僧、碩學之士,名遠禪師、志明禪師者赴內道場,與本淨禪師闡論心法,藉機弘揚佛理。
按語說:「緣起於現象界,唐天寶三年,中使楊光庭入山,因緣造訪禪師,所談甚歡,回朝庭將所遇奏聞玄宗,即敕光庭詔師至京,住白蓮亭。天寶四年正月十五日,召群佛學碩士,談論佛法。」本公案緣起是有中使楊光庭,因緣晉山造訪禪師,所談甚歡。經引薦唐玄宗後,即於天寶四年正月十五日,敕光庭詔師至京,住白蓮亭,找來專家與其討論真正佛法。
本公案前部討論的佛法如下:楊光庭中使禮後問曰:「弟子慕道斯久,願和尚慈悲,略垂開示。」師曰:「天下禪宗碩學,咸會京師。天使歸朝,足可咨決。貧道隈山傍水,無所用心。」光庭泣拜,師曰:「休禮貧道,天使為求佛耶?問道耶?」曰:「弟子智識昏昧,未審佛之與道,其義云何?」師曰:「若欲求佛,即心是佛。若欲會道,無心是道。」曰:「云何即心是佛?」師曰:「佛因心悟,心以佛彰。若悟無心,佛亦不有。」曰:「云何無心是道?」師曰:「道本無心,無心名道。若了無心,無心即道。」光庭作禮,信受。
既回闕庭,具以山中所遇奏聞。即敕光庭詔師,到京敕住白蓮亭。越明年正月十五日,召兩街名僧碩學赴內道場,與師闡揚佛理。時有遠禪師者,抗聲謂師曰:「今對聖上,校量宗旨,應須直問直答,不假繁辭。只如禪師所見,以何為道?」師曰:「無心是道。」遠曰:「道因心有,何得言無心是道?」師曰:「道本無名,因心名道。心名若有,道不虛然。窮心既無,道憑何立?二俱虛妄,總是假名。」
志明禪師問:「若言無心是道,瓦礫無心,亦應是道?」
另一名志明禪師者繼發問道:「如果說無心是道的話,那瓦礫亦無有心,亦應是有道囉!?」修行本有次第,先悟空理是謂道,若是佛者即是真心也。道耶、佛耶只是真心面境之狀態也,以解脫假名上講依名而呼為道;若以佛心感緣知行之用,此心即是佛。二者是一是異,依證者面境如何取捨,本無二致也。
按語說:「禪師剛與遠禪師論無心是道,那瓦礫之屬亦無心,是否亦有其道?」此處無心不能看成滅絕一切對待法的無心,僅是真心應緣時無取無著,即是顯示其道之樣。
志明禪師又曰:「身心本來是道,四生十類皆有身心,亦應是道?」
志明禪師又舉有身心為道詰問,說:「談到修行,五根色塵之身與心,本來可以說是道,卵、胎、溼、化等四生眾生及有形無形、有想無想等十類眾生,都是有其身或心,這樣亦是屬於道了嗎?」
按語說:「禪師剛與遠禪師論身心亦是道,那卵、胎、溼、化四生中之卵生類、胎生類、溼生類、化生類、有色類、無色類、非有色類、非無色類、非有想類、非無想類等十類皆有其身心,是否亦有其道?」萬法唯心,成道在心,若從身上求道,真是背道而馳。四生十類眾生未來都能成佛,但成佛當在人身,所以十類眾生非道,只能說十類眾生未來有成佛的機會。
禪師曰:「大德若作見聞覺知解會,與道懸殊,即是求見聞覺知者,非是求道之人。經云:無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六根尚無,見聞覺知憑何而立?窮本不有,何處存心?焉得不同草木瓦礫。」
本淨禪師答曰:「大德若從五根色塵中,以見聞覺知認為即是道來解釋,這樣作反而與真道背道而馳,也就是說與道差得太遠、太懸殊了。一個行者若執取修行過程中的見聞覺知,以為是道,那是外道行者,與真佛道離得太遠了。心經與其他契經都說:「無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六根尚無,依六根而起的功用─見聞覺知憑何而立呢?再說一切法本空無不有,哪裡有心可以留存,如果心法存而不滅,或有實法可得,那不是與草木、瓦礫等相同?」
按語說:「大德汝若認為道即是在見聞覺知上作了解知會,則此將與道訛差懸殊,這是求見聞覺知的人,並非求道之人。例如經云:無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之經句,六根尚且沒有,那見聞覺知憑何能依立?推求其本,本自不有,何處有心存在?那不與草木瓦礫相同?」
道有高低,世間凡夫道不談,僅談出世間聖人道。聖人道亦有高低,低者聲聞、菩薩道的真道,高者有如來的真真道,當然兩者有所不同。聲聞、菩薩者修得三三昧是為道,三三昧者即(1)空三昧(śūnyatā-samādhi),能觀一切諸法皆悉空虛,為與苦諦之空、無我二行相相應之三昧,觀諸法為因緣所生,我、我所二者皆空。(2)無相三昧(animitta-samādhi),即一切諸法皆無想念,亦不可見,為與滅諦之滅、靜、妙、離四行相相應之三昧。涅槃離色聲香味觸五法、男女二相,及三有為相(色法、心法、非色非心法)之十相,故稱無相,能面境而無執是無相。(3)無願三昧(apranihita -samādhi),又作無作三昧、無起三昧。對一切諸法無所願求,為與苦諦之苦、無常二行相不著,集諦之因、集、生、緣四行相不相應之三昧。故有為道(身心諸法)如船筏,得後必應捨之;若能緣無願定,當得無願、無求三昧之名。
如來道果又如何?如來當證得大空三昧,大空三昧者為重空三昧之異稱,是為上述三三昧再空其證相,是為大空三昧,故有空空三昧、無相無相三昧、無願無願三昧等名稱。細說如來道果為清淨法界體,所證得的大空、重空三昧義為:(1)空空三昧,無學(阿羅漢、八地菩薩)先以無漏智觀諸法之「空、無我」,稱為空三昧;更以有漏智觀前之空智為空相,厭捨、不厭離之,稱為空空三昧。(2)無相無相三昧,無學位行者先以無漏智觀涅槃之「滅、靜、妙、離」,稱為無相三昧;更以有漏智觀盡滅此智之非擇滅無為靜相,而厭捨前之空無相,亦能不捨離空無相,稱為無相無相三昧。(3)無願無願三昧,觀如上述苦集道三諦之「苦、無常」等相而更厭捨之,全不起心作意,也能不離作意,稱為無願無願三昧。
如來證得此大空三昧又作正覺三昧、究竟三空三昧,三空三昧即三究竟解脫門。所謂大空三昧即不執於空,亦不著有,照見空與不空畢竟無相而具一切相之三昧;住此三昧者,即住於佛之無礙智慧。如來住此大空三昧,無行無到,亦無去來,而能如其心量隨緣應現,以受用和合一味事智,合融一切眾生身心而成就一切眾生道業。
明杜口而退。
志明禪師已無話可詰難,因而閉口而退下。道者既然不因六根而成,那還有何可說?只得結束問話,退下去了。按語說:「志明禪師無可言說,只得退下。」
禪師有偈曰:「見聞覺知無障礙,聲香味觸常三昧。如鳥空中這麼飛,無取無捨無憎愛。若會應處本無心,始得名為觀自在。」
本淨禪師再呈一偈來闡述其理,曰:「不要因為我闡述空理,而滅絕諸有相,這樣就誤會了佛道真實。當一行者悟空、無相、無願三昧後,自能面對諸緣時,見聞覺知無障礙,每日接觸聲、香、味、觸等境能守住空寂而得正定,不會為一切境界所迷惑。自性應緣時有如鳥在空中這麼飛,但空都能不去執取這些鳥,修行者面對心一切境,讓自性應緣而無取、無捨、無憎愛心念。這樣行者體知因緣起萬法而無分別心生,能夠懂得、做到這樣,可以說行者已悟到無心,也稱為有法無主,這樣的修證才可以稱為觀自在。」
按語說:「行者若能對見聞覺知無所障礙,對聲、香、味、觸之塵境常處在三昧正定中。就像鳥在空中飛呀飛,但空對此卻無所取、無所捨,亦無所可憎愛者。行者若了知面對一切應緣處,守住本而呈無心之境,那才叫做觀自在。」觀者觀世間一切相,有色聲香味處法等塵相,但行者都能無取無捨、不即不離,這樣在自我解脫上來說,就是已證得身心自在。當然此境非佛法的最高、最後境界,往後還有無上菩提要去修證,還要行無量阿僧祇劫菩薩道才能得果地佛果位。所以行者不要以得少為滿足,每世都能不願其苦地進行菩薩道的修習,圓滿普遍真如性始得。
(2006.05.04.撰於法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