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不入欄(3-2-12)
(一)公案本文
僧問汝州風穴延沼禪師曰：「任性浮沈時如何？」
（緣起現象界，行者若任性隨境界浮沉，妄想習氣不強加斷除時，未審有何結果？）
禪師曰：「牽牛不入欄！」
（過、習氣未能盡除，永無法閉卻門戶，牛更永無入欄之時，終不能到達彼岸。）
(二)玄祥釋解
1.前言
開悟行者法身活起後，法身本是清淨不因修而清淨，但無始曠劫以來所熏習的微細習氣猶存，故悟後修者即是再斷無始無明，這就是禪宗祖師大德所說的實修。何謂實修？即真正能得妄心、妄習讓它們清淨者，是謂實修。常聽人言：要說法讓人轉習氣是很難，因他們轉不了習氣，有時還要反過來怪您、恨您。若不是一禪修者，要轉息氣是很難的，因還不到初禪境界，故沒有覺觀的能力。初禪境界是有覺有觀，能覺妄心、習氣、毛病心起，故能覺而後斷滅它；若是遇到妄習重的或障礙大的，當下轉不了它，只有觀照著它，不隨它起心動念造業即可。開悟行者覺知心更強，當然更能觀自心應諸緣起滅之情況，更能斷隨緣後所起的妄習，故說是實修的境界。
當行者修到微細習氣滅，或了知一切法的真實，算是修行到一階段的成就，講得清楚一點，就是已悟得空，證得解脫知見。正當那麼時，當得將法身埋起，恢復到未進入開悟境界時的樣子，故有「牽牛入欄」之比喻。牛為什麼要入欄呢？在禪宗講是開悟的時候，色身破了，法身就活了。法身活起本來是空無相，但是我們周圍之間的烏漆抹黑、不清淨的妄想心和毛病等，還沒有清淨。開悟不是馬上成佛，祇是把垃圾蓋打開，裡面的垃圾才被看得到，才能夠一個個把它拋掉。
很多人打坐修行時，不斷妄想、習氣、心病，求得內心清淨，而是練習能將神我放到那裡去，或是出個陽神，你還有一個可去、來的東西，那還是離不開輪迴的種子。你如果是說當下佛性跟虛空等齊的話，那虛空世界就是你的心，你的心就是虛空，那十方世界盡在你心中。你要不要去阿彌陀世界呢？心想阿彌陀世界，它就現在你心中；心想要去那個道場，如佛光山的大雄寶殿，你一想！大雄寶殿裡的三尊大佛就現在你心中，要不要去呢？不用去！因為十方虛空跟你一體，在心裡面體性就不必來、不必去，那你就證到如來本來的自性，修佛法就是要修到這個境界，不是修這個有來，那個有去，神我到你家去看看，你到我家看看，這樣還有去、來，都是沒有辦法脫離輪迴的。
2.釋題
這個公案名叫「牛不入欄」，上述舉例說「牽牛入欄」，是修行已有個階段，當然是悟到空理，證得解脫知見，故牛終要入欄。若說「牛不入欄」定因心還不清淨，所以拉不進欄裡面去，因為不能認知修行真實，光修一些怪力亂神的法門，玩弄一些異能之類，當然心不死，也就拉不進欄來。在哪個時候才該拉進來呢？在清淨的時候，自然就拉得進來。
「牛」就是我們清淨的體，但未成佛前，開悟就是把它放出來，還是野牛一頭，既然是野牛，不是讓它出來好玩，是要消這些野性，所以法身外不清淨的東西若還有，即回不到空裡去。這個空沒有看到，也就見不到自性，見性見不到，所以就有把牛放出來的必然性！
好！既然妄習清淨了，那這頭牛就要再關回去欄裡面，也就是修行修到一個境界的時候，這個法身體還要回到我們的牛欄裡面來。「十牛圖」裡面第十圖序言中寫得很清楚，「柴門獨掩，千聖不知」，「柴門獨掩」是何義？為何要掩柴門，因當初把柴門打開了，當打開時每個聖人都知道，每個聖人都看到，有靈通者如冤親債主一定找上來，因為你的阿賴耶識太靈活了，放出去的訊息，那一個跟你有冤、有怨的都會來，聖人當然也感知。
真的當心清淨以後，門就要關起來，因為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，這是如來的體性本來的樣子，佛弟子當如是修學。當然關柴門之事，還得藉靠諸佛、菩薩慈悲成就，禪宗講：「不破本參不入山，不到重關不閉關。」當行者到重關時，定已清淨自心，證得解脫知見，重關已至，故當閉關由諸佛、菩薩來加持，做柴門掩閉事。
3.語體文解
僧問汝州風穴延沼禪師曰：「任性浮沈時如何？」若一個開悟的人，讓自性隨種種因緣浮浮沈沈，這麼樣時會如何？當性浮起來時，就可以觀十方因緣，清清楚楚，了了知覺；當性沈下去的話，暗昧不明，又迷迷糊糊，這時候怎麼辦呢？有什麼結果呢？
修行難，難在隨順眾生時，始能斷一切法執。但一直隨緣應緣，任性隨順一切眾緣時，卻有可能浮沉不止，故永遠證不得解脫，蓋行者無「不通商量」的氣魄，或不能「讓心大死一番」的無情，當然斷不了自性應緣之習氣。又面對著殺、盜、淫、妄等戒律，或是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等五蓋心，不能守戒清淨時，也可說是任性浮沉不止。
按語說：緣起現象界，行者若任性隨境界浮沉，妄想習氣不強加斷除時，未審有何結果？緣起現象界兼本體界，本體現覺知心，但面對諸緣時，自性現了，是謂浮了；若處現象界迷時，是你不清淨的心去抓它，所以又迷糊掉了，自性又沈淪下去了。所以妄想、習氣不加斷除的話，會有什麼結果呢？
延召禪師就說了：「牽牛不入欄！」修行者任性浮沉時，當然要讓它進到欄裡面來是不可能的。你就是強把體性發揮開來，它還是不入欄來。牛不進欄來，表示因緣還不成熟，還要再任運、還要再調伏。為什麼說修行修到最後要回凡，要跟凡夫沒兩樣？以前還沒有進入的時候，還是這個人、這個色身；進去了以後，把牛找回來了，還是這個人、這個色身，並沒有兩樣的。話雖如此，但是行者悟境、對法的認知，一切解脫知見都成熟了，心都很如意了，如此一定不會退轉，即不會再迷失掉了。
按語說：過、習氣未能盡除，永無法閉卻門戶，牛更永無入欄之時，終不能到達彼岸。開悟後打開的門戶不能關起來，其靈覺心還是敏感的，柴門不能獨掩，就是修行還沒到一境界。為什麼在修行進入「覺」的時候，心是非常地熱鬧？我們說過六結使的「動、靜、根、覺、空、滅」等六，動、靜、根是色身所起的魔相，這些捨棄以後，就能進入「識心」的境界，此識能覺知過去、現在、未來，有覺知就像這頭牛一樣，到處去亂攀緣，不能把它空掉，不能空就不能滅，一切的生滅法不能止，這時候的牛當然是收不進來的，所以不能閉卻門戶，牛更永不入欄。
有一些修心中心法的同學修進去了，要趕牛出欄回到從前去的時候會覺得害怕，開悟的行者會遇到的一個現象，就是回到「從前」，所謂「從前」就是你還沒有來出生以前的那個樣子，對本來真的現實世界不認識，也就是有個陌生感覺，有一種距離感，所以會起害怕心。為什麼會對境害怕？因為心沒有很大的魄力，讓心死了就好了，不然會有害怕心。種種習氣毛病不滅時，就是入欄因緣還不成熟，當然在這種情況之下牛不入欄的，也就是還沒到達彼岸，還要繼續調伏、任運此心，更重要的是不要任性浮沉，尤其是淫欲之事，更不能任性浮沉不斷。
( 86 年 11 月 14 日 講於 龍潭 )